近段时间以来,社会主流媒体都在讨论我国产能过剩,但内需疲软,从而导致了经济下滑问题,那么大家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需求不足呢,有人说是因为老板不涨薪,大家都没钱了,还怎么消费,有人说是因为房贷消费贷各种负债导致大部分人都不敢消费了,那么事实真实如此吗?
一个国家的总产出就是其总收入,即其总购买力。因此,一个国家总是有足够购买其总产出的总购买力的。但是这些购买力会根据国家的收入分配结构流向不同经济主体,与不同经济主体的支出欲望相结合,最终形成这个国家的总有效需求。如果收入分配结构存在问题,支出欲望与购买力结合之后形成的有效需求完全可能低于国家的总供给能力,形成需求不足的局面。
因此结合我国国情,内需不足产生于居民和企业两大部门间收入分配的不合理之处,根子在于居民部门收入占国民总收入的比重过低,从而导致国内购买力与支出意愿有错配——消费者部门购买力不足,企业部门支出意愿不足。也就是说企业在投资扩张、研发投入、招聘扩产、设备更新等方面的主动支出动力减弱,即便有资金或融资条件,也倾向于减少开支、持有现金或偿还债务。然而,企业支出(投资)是GDP的核心组成部分,其意愿不足直接导致“投资-生产-就业-收入-消费-投资(企业盈利恶化)”循环受阻。
另外,我国公共部门掌控大量资源,这些资源的较大比例长期通过不同管道持续用于提高供给侧能力。比如:
财政资金(税收、国债等公共预算)直接投向铁路、公路、港口等基础设施,以及制造业园区、产业基地建设,为扩大生产提供硬件支撑。
土地与自然资源(国有土地、矿产、能源等)低价出让工业用地给制造业企业,或通过行政手段将矿产、能源等资源优先分配给大型国企,降低其原材料成本;部分资源型行业通过“计划指标”分配产能配额,优先保障供给侧扩张。
金融资源(政策性银行信贷、国有银行定向贷款等)倾斜国有银行对重工业、基建项目提供长期低息贷款,甚至“明股实债”等方式支持企业扩产;政策性银行(如国开行)专项贷款定向支持战略新兴产业的产能建设。
行政许可与政策倾斜(行业准入、补贴、税收优惠等)对特定行业(如钢铁、光伏、新能源汽车)提供补贴、低息贷款或税收减免,降低企业生产成本,刺激产能扩张。
以上资源管道严重依赖权利结构进行分配,在进一步增加产能的同时,更进一步造成社会分配结构的错乱。这将导致贫富差距加大,企业部门支出意愿不足,又最终导致消费者部门购买力不足。
综上所述,中国经济的供强需弱根本症结为社会分配结构错乱,当前只是通过扩大公共投资(如基建、新基建),为企业创造订单是远远不够的。那如何才能真正扭转这个错误局面呢?我党给的药方就是改革,但这是非常困难而且危险的工作,回顾历史,有多少先贤和王朝就是因为错误的改革方式导致最后的灾难,因此,结合中国国情,改革要先立后破(先构建新体系、新动能,再逐步破除旧模式、旧机制,确保转型过程平稳有序),尤其是房地产、地方债和资本市场这三个领域。
按照以上这个改革思路,当前的情况处于发展新动能(新产业)和破除旧模式的过度阶段,短期内一定会造成如下问题:
1. 新旧产业分化加剧,结构性失业压力凸显,传统行业收缩与新兴行业扩张并,比如旧动能集中的高耗能、高污染行业(如钢铁、煤炭)和低效产能(如部分地方国企)面临市场出清压力,企业营收下滑甚至退出市场,而新能源汽车、锂电池、光伏等“新三样”产业保持高速增长;劳动力市场供需错配,传统制造业岗位加速减少,而数字经济、人工智能等领域人才缺口达千万级。
2. 短期经济波动与长期增长动力的博弈,投资增速放缓与创新投入上升并存,比如房地产、基建等旧动能投资增速从过去10%以上降至2024年的3.2%,而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增长12.8%,占制造业投资比重提升至28%,这种“一降一升”导致短期经济增速承压;地方财政压力与新税源培育的矛盾,土地财政依赖度下降导致地方政府收入减少,2024年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同比下降15%,而新动能相关的税收(如数字经济增值税)占比仅提升至12%,部分地方出现“财政收缩—公共服务减少”的恶性循环,需通过国企改革、债务重组缓解压力。
3. 体制机制改革的阵痛与突破,市场分割与统一大市场的冲突,地方保护主义导致省际贸易成本仍高于国际贸易,部分地区通过补贴、税收优惠保护本地传统产业,阻碍生产要素跨区域流动;政策协调难度加大,“先立后破”的改革要求在淘汰落后产能时避免引发社会风险,但实践中存在“运动式去产能”现象。2021年部分地区“一刀切”限电导致工业增加值短期下滑2%。
4. 社会结构与消费模式的深层变革,收入分配与消费分层加剧,新动能行业(如互联网、金融)与旧动能行业(如传统制造业)收入差距扩大,2024年信息技术行业平均工资是制造业的2.3倍,这导致消费市场分化:高端消费(奢侈品、服务型消费)增长6%,而大众消费(必需消费品)增速仅2.1%;青年就业观念与代际冲突,25-30岁年轻人更倾向选择灵活就业、数字经济等新业态,2024年灵活就业人口达2亿,但传统行业仍需大量劳动力,形成“企业招工难”与“青年不愿进”的矛盾。职业教育体系滞后(技能培训覆盖率仅45%)加剧了这一冲突。
5. 全球竞争与产业链重构的外部挑战,技术“卡脖子”与自主创新的压力,高端芯片、工业软件等关键领域依赖进口,2023年半导体设备进口额超3000亿美元,而国产替代率仅15%,新动能培育面临“研发投入高—回报周期长”的困境,2024年企业研发强度虽提升至2.8%,但基础研究占比不足6%;国际贸易壁垒与出口结构转型,欧美对新能源、5G等产业的技术限制加剧,出口结构从“规模扩张”转向“质量提升”,但“新三样”产品在全球市场份额已达35%,面临反倾销风险。
6. 可持续发展与绿色转型的机遇,传统产业绿色化改造的成本与收益,钢铁、水泥等行业碳达峰倒逼技术升级,吨钢碳排放成本增加120元,但新能源产业(如光伏、风电)成为新增长极,2024年产值突破3万亿元,这种“阵痛中转型”推动单位GDP能耗下降2.6%;能源结构调整的短期冲击与长期收益,煤炭消费占比从60%降至56%,但新能源发电并网稳定性不足导致部分地区“弃风弃光率”回升至8%。需通过储能技术突破(如锂电池储能成本下降40%)和电网改造(投资超5000亿元)实现平滑过渡。
当前新旧动能转换的本质是生产要素从“低效领域”向“高效领域”的重新配置,必然伴随短期阵痛。破解之道需把握“三个平衡”:
1. 稳增长与调结构的平衡:通过“专项再贷款+财政贴息”支持设备更新,以“新消费”(如智能家居、绿色家电)对冲旧动能收缩。
2. 政府与市场的平衡:减少行政干预,通过“数据要素市场化”“知识产权保护”激发企业创新。
3. 效率与公平的平衡:完善再分配制度(如提高个税起征点、扩大社保覆盖),避免转型成本由弱势群体承担。
那么回到一开始的问题,我国当下的经济困局真的是因为产能过剩导致的吗?显然,供强需弱只是表象,真的原因在于新老产业分化加剧,旧产能所牵扯的利益群体还未得到安置,这就能解释另外一个重要的社会问题:为什么很多地方政府机构没钱,甚至要牺牲部分公信力来换取新产业新动能成长的时间和空间。